江牧野突然开口，冰冷的目光却落在顾羽身上。
秦风收起笑，默默地抬腿走去。
这时，顾羽朝她无声地说了四字：小心萧颜。
秦风眸色一怔。
她站到了萧颜面前，将她挡了个严实。
顾羽是让她小心萧颜？
“回府。”
江牧野突然执起她的手，阴沉着脸往提邢司府走去。
见此状，萧颜更觉难堪，眉眼中满是不甘。
顾羽看了她一会儿，戏谑道：“姑娘，你的‘福气’马上就来了。”
说完，拿着幡转身离去。
萧颜一愣，看着顾羽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福气？
若说福气，莫不过是江牧野打算设计将她送进宫做妃子罢了。
但这顾羽语气明显没安好心。
萧颜转头瞪了眼渐行渐远的秦风，压着满肚子起走了。
回府路上。
秦风挣了挣被紧握的手，不仅没能挣脱，反被更加用力的锢着。
她抬起头，见江牧野还是冷着脸，紧抿着唇，似是没有打算说话。
秦风垂眸，也沉默了。
在她低头后，江牧野余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一言不发让他很是恼怒，但又因心中的矛盾很是烦躁。
他不愿秦风知道他和萧颜之间的密谋，可又期盼她能为撞见他们同出入而生气。
可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个算命的还似是在维护她……
江牧野越想越气，他发觉他越发捉摸不透现在的秦风了。
秦风眉一蹙，右手被紧握的力道不断变大，像是在宣泄不满一般。
她仍旧没有吭声。
回到府里，午膳早已备好，可江牧野却直接将秦风带回了房。
一阵碰撞声响过后，秦风猛然倒在床榻上，江牧野两手撑在她头两侧，墨眸如鹰爪般抓住她这只猎物。
良久，他清冷的声音才响起：“你识得他？”
“他”自然是指顾羽。
自那日他在街上看见秦风同顾羽说了话，便觉她心思便重了许多。
“不识。”秦风从容地看着他。
她的语气就好像将所有的冷漠反馈了回来，江牧野眼神一凝，心头微刺。
他瞪了秦风一会儿，忽然像是泄了气一样侧身躺下，利索地将她拉进怀中。
天旋地转，让秦风想起那日被斩首的痛苦。
江牧野抚着趴在胸口处秦风的病发，语气和软：“等岳父生辰一过，我就带你回凉州。”
秦风眸光一闪，低声道：“不必了。”
闻言，江牧野动作一僵。
“那的确是个偏远之地，不值得舟车劳顿。”
听着她一字字说完，江牧野心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寒。”
秦风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若有一日，我和权力只能二选其一，你选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就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江牧野语凝半晌，反问：“怎么问起这等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选谁？”
秦风抬起头，隐隐带着些水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自然是你。”江牧野手再度落下，却停留在她发间的金簪上。
秦风心中酸涩一笑。
明知答案会是什么，她却执拗的想听江牧野的回答。
说到底，不过是未死全的心还徒留一丝期待。
期待着他能为了她回到从前，但物LJ是人非，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江牧野。
就像她早已不是原来的秦风一样。
次日。
一大早秦风就穿戴好，命人将给陆成杰赶制好的新衣带上，同江牧野一块出了府。
马车中，秦风看着将她揽在肩头的江牧野，心情身为复杂。
长福说近几日朝不少高官与江牧野走的越发近了。
此时朝中基本已经暗中分为两派了，除了江牧野，其余的便是和梁左相同仇敌忾。
控制了政权，江牧野恐已打算再拿兵权了。
秦风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想要的远不如此。
江牧野望着马车外，微蹙着眉，眼中犹如铺了一盘棋，脑中在想着下一步如何走。
而这走的每一步都要思考怎么利用身边人却能再最后保全她。
他皱眉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
到了地方，江牧野先下了车，在扶着秦风让她下来。
打发下人先回去后，二人上前去敲了门。
来京时秦风就让陆成杰和他们一同住在府中，但陆成杰说住不惯大宅子，非要在这巷口找了个小院落。
秦风现在倒是担心的很，若是哪日又发生变故，她难以护他周全。
陆成杰见两人一同来了，脸上乐开了花，忙让他们进了门。
江牧野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好话，也不再多言。
见他如此，陆成杰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半辈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从未离开过官场。
这大染缸谁进去都难干净的出来，只是苦了秦风……
陆成杰看向秦风，可看她一脸淡然，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直至未时，两人才离去。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江牧野忽然道：“你先回府，我进宫一趟。”
说着，也不等秦风说话，径直就下了马车。
秦风掀开车帘，望着那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视线不由模糊了。
任她不断提醒自己她和江牧野已不是一路人，但多年的夫妻感情始终难以割舍。
她堪堪放下帘，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府。
戌时三刻。
天已经黑了，房内灯火通明。
丫鬟将鸡汤端进房，看着正在看案卷的秦风道：“夫人，鸡汤好了。”
秦风没抬头，翻了一页：“搁在这儿吧。”
丫鬟将碗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只是还未出远门，便见一脸怒气冲冲地江牧野冲了进来。
丫鬟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却也不敢久留。
秦风刚要拿起碗，明黄色的卷轴如天降般砸在碗边上。
鸡汤顿时打湿了半张桌子和案卷，一片狼藉。
“秦风。”
一声极尽隐忍怒意的呼唤让秦风眸色一沉。
她抬起头，撞上江牧野怒不可遏的眼神。
“只因你和萧颜亲近了些，你便做了‘好人’，让皇上赐了这荒唐的婚事吗？”江牧野指着桌上的圣旨，语气中满是愤恨。
一道专门纳妾的圣旨，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
秦风放下手中的案卷：“荒唐吗？”
她站起身，忍着喉间的涩意又道：“我看得出你对萧姑娘的情意，我不会介意。”
一句“我不会介意”让江牧野压抑愤怒的心彻底崩塌。
他猛然抓住秦风双肩，叱问：“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在洞房中说过的话了？”
双肩上被禁锢的力道不断的在加大，秦风忍痛抬眸，哑声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江牧野呼吸急促，眼尾因为怒意而泛着红。
“我从未忘过。”秦风沉叹一声，“你说过的话我也都还记得。”
“那你为何急于将她人推入我怀内？”江牧野大声质问着，早已没了平日那份冷然。
秦风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她低下了头，低声道：“我让人把西院子收拾出来给萧颜住。”
闻言，江牧野一愣。
他冷笑着，却又带着几丝怅然松开了手：“多谢夫人的体贴。”
每个字都咬牙窃喜地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一阵风扫过，江牧野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了房。
萦绕在鼻尖的咸汤味渐渐变得苦涩，甚至还呛得秦风湿了眼。
她仰起头，将泪水忍了回去才让丫鬟收拾好。
江牧野一夜未归，秦风一夜未眠。
直至天明，她才拖着有些倦意的身子梳妆。
今天她要去拜访岳林将军，倒不能失了礼节和分寸。
出府前，秦风将长福叫到跟前，吩咐道：“你一会儿去和刘管事说，找两个机灵的丫鬟在西园子等着。”
长福点点头，后低声说：“夫人，小的无能，没能查到萧颜的来历。”
秦风摇摇头：“无妨。”
现在六部中除了刑部尚书，恐怕其他五部都入了江牧野旗下。
她起身，才除了院子又停住了脚步，侧身又道：“你去找个叫顾羽的算命先生，让未时三刻在沁林茶楼等我。”
将军府。
岳林因前日就收到信儿了，带着夫人在正厅等候着秦风。
“郡主安。”岳林和夫人一同行了礼。
秦风忙还了礼：“将军，我冒昧前来，叨扰了。”
“郡主说的哪里的话。”岳夫人和蔼地笑了笑。
秦风看向岳夫人，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稍稍失神，甚至有几分怀念。
她才想起自己曾听江牧野提过。
岳林膝下只有一女，名唤岳寻芳，但在五年前失足落入池塘溺亡了。
更可叹的是岳寻芳本该在三天后风风光光的出嫁……
秦风心想，岳夫人或许是想起她女儿了。
直至岳林几声轻咳，岳夫人才回过神，暗自擦了擦眼泪。
三人才坐下，一个丫鬟在岳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岳夫人便先退离了正厅。
“不知郡主来此所谓何事？”岳林问道。
秦风抿了口茶，笑答：“将军为征战沙场数十载，深得皇上器重，我此番前来除了拜访，还有一事求将军告知。”
“郡主请说。”
秦风放下茶杯，眼眸微暗：“将军可还记得因贪污受贿而被满门抄斩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沈卫？”
“郡主是说五年前那事？”岳林有些诧异。
虽说明面上沈卫是因贪污受贿，但背地里却是参与了当年诬陷太子谋反的重臣。
秦风点了点头，杏眸眯了迷：“不知他可有女儿？”
若非顾羽莫名提醒，她只把萧颜当做有一副好皮囊的蛇蝎妇人罢了。
但细细想来，萧颜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女，京中这二十多年除了沈卫，也只有几月前被株连九族的太子太傅和左翼前锋营统领。
萧颜若是沈卫女儿，怎能逃脱满门抄斩的大罪。
岳林紧蹙起参白的眉，细思片刻后才一开口，忽然一个小厮跑了来。
“将军，提邢司风大人来了。”
秦风听后，不觉愣住。
近年无战，岳林虽手握兵权，但朝中官员因知他性子甚少来访，更没有拉拢的念头。
秦风眉微微一凝，心不安地跳着。
难不成江牧野这么早就行动了吗？
许是因为是秦风的夫君，岳林倒没显得多么不快：“请进来吧。”
闻言，小厮转身去将江牧野请了进来。
见秦风在此，江牧野愣了愣，下一刻眉眼间便是刺骨的寒冰。
秦风心不由一刺，只能将视线转移。
江牧野向岳林作揖道：“岳将军，多有叨扰。”
岳林虽是武将，心倒也细，发觉这夫妻二人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后，笑道：“大人定是来寻郡主的吧？”
“是。”江牧野看向秦风，“下官是特意来接夫人回府的，毕竟纳妾一事还需要夫人操劳。”
他面上笑着，笑意却没有一分一毫入眼底。
秦风没说话，甚至目光都只是落在一旁的三才杯上。
江牧野显然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过是顺着岳林的话将她带走而已。
岳林低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头朝秦风道：“既然大人来了，郡主就跟他回去吧，至于郡主讨要的兵器，老夫一会儿派人送去。”
听到“兵器”二字，江牧野蹙了下眉。
秦风不会武功，要兵器干什么？
“如此，谢过将军了。”
秦风起身行了礼，同江牧野一块儿出去了。
今日的确不巧，还没说几句便被他撞见，不过岳将军确实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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