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列子张湛注》18

抟扶摇点评管锥编:读《列子张湛注》18,八、楊朱(续一),管锥:求不死與齊生死,皆念念不能忘死,如...

读《列子张湛注》18

八、杨朱(续一)

管锥:求不死与齐生死,皆念念不能忘死,如击舟水上,则鱼下沉而鸟高翔,行事反而心畏一也。

抟扶摇按:“求不死”当然是怕死,而且求啊怕得没道理。“齐生死”,表面上看起来豁达,实际上如钱老所说,还是念念不忘死。钱老的真正意思是根本不要去想死,只考虑活。这个主张就有人生观意义了,即怎么活得有意义。因此“求不死与齐生死”,看起来是反向而行的两种心欲,但实质是一样的,好比拍打船帮子,惊得鱼沉鸟飞。它俩虽然方向相反,却都是惊逃,实质是一样的。

管锥:虽重言之而未畅厥旨。

抟扶摇按:“重言”、“未畅厥旨”,此两语钱老常说。用在这里,两语的意思是“一再重复这话却没有充分申说其含义”。且拿钱老举的例子来说吧。《庄子•应帝王》说“无爲名尸”,即说不要为了名头而去死。这固然不无道理。然而这话可以没有条件约束的吗?《骈拇》云:“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其于伤性以身爲殉一也”从“小人”到“圣人”,已经是道德评价了。不同道德水平的人有不同的“以身殉”,虽然同为死,在生物学上是一致的,然而死就只有生物学的意义吗?只有逻辑上的意义吗?这里抹杀了“以身殉”的社会学意义。《盗跖》又论夷齐等六人“皆离名轻死,不念本养寿命者也。”这也是不考虑具体实际而视为名死身为一律不好。特别是尾生与女子约会。女子爽约,苦等的尾生在大水袭来时居然不被迫撤退而甘心淹死。这的确迂腐。但是其余五人之士呢?都是如此迂腐的?所以庄子很多话是话里有话,他不展开,我们也就难以臧否。或者我们要根据庄子讲的或我们遇到的,把这些话里话讲出来,讲透彻,然后再评论。钱老帮助我们了解先秦作者的文风。钱老指出《列子》就不同了,小列把“庄之引而未发、动而尚几”的话,“扩充至尽,酣放无余”。比如,《庄子》讲“保生全身”,潜台词是“不以身殉名”。可是《列子》进而说保生全身么就要“娱生恣体”,做苦行僧有啥意思呢?因此“保生全身”必定要“享乐”。再进一步,光享乐,还不够,更要“以名利身”。瞧,我么,身也保了,玩也玩了,名也得了,这不比《庄子》说的要身不要名更好吗?

又如,《庄子·盗跖》只说“眼睛么想看好看的,耳朵么想听好听的,嘴巴么想吃好吃的,这些享乐都应该、都应该。但于此同时,如果不能提升你内心的“志意”、养你的寿命,“皆非通道者也”。庄子好比在叮咛我们不要玩物丧志,要我们最后得收拢、控制一下自己的享乐。《列子》不同了。他的说法是“人生为啥?”就是为了“美厚声色”,吃好穿好玩好。这些都玩够了,那就要尝试人家都不敢玩的了,哪怕是违法乱纪的、胆大妄为的,都要玩,一时一刻都不能约束自己,只要死后留名,人说“这小子活着的时候‘会玩’”,那就成。钱老指出这同古希腊的利己享乐论已经没啥区别了。由此再进一步,列子的思想又发展成:“当身之娱,非所去也”,“死后之名,非所取也”;李白《行路难》云:“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少年行》云:“看取富贵眼前者,何用悠悠身后名?”或《鲁拜集》云:“只取现钞,莫管支票”(Ah,take the Cash,and let the Credit go)。这就是后来的“及时行乐论”。

管锥:然《列子》所恶于名者,以其逆性累身耳;苟厚生适性,舍名莫能,则不特不去名、废名,且将求名、兴名,固未尝一概抹杀也。

抟扶摇按:《列子》对“名”引进了一项条件,即是否“逆性累身”。这就有了废名还是求名的判据。只要不是“逆性累身”之名,那就应该去追求。这是积极进取的精神。钱老表彰《列子》这一点是“尤《庄子·盗跖》之所未言者”,进而跟着《列子》打狗,说:“彼曲学枉道以致富贵,甚至败名失节以保首领,皆冥契于不‘累实’之旨,谓爲《列子》之教外别传可矣。”

管锥:身体爲“我”之质(the material self),形骸爲“性”之本,然而“我”不限于身体,“性”不尽爲形骸。

抟扶摇按:《孟子》曰:“杨氏爲我”;《淮南子》曰:“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钱老释“我”和“性”,标准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研究的一位老生出场了。说标准,就是要从字眼说起,也就是从“小学”说起。但是“小学”要用“大学”来说,方显出英雄本色。在钱老的解释下,身体、形骸为物质,这是肯定的。而“我”则完全是心理的了,也就是主观的、意识的。钱老所谓的“‘我’不限于身体”这句话,今天应该理解为,或者补充为,是指“我对自己身体的概念”,绝不是“我有两手两脚”之类。至于“性”就更复杂了,而科学心理学一般不用这个字眼。可是中国哲学思想篇就爱用这个字。钱老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研究造诣得之于释典不少。释典释“我”为“我所”。“我所”之注钱老不肯抄出来,但是他根据注而自作语,那是说得很对的:“凡可以成我相、起我执、生我障者,虽爲外物,不与生来,莫非‘我’也、‘性’也(A man’s self is the sum total of all that he can call his,一个人的自我是他可以称为他的所有东西的总和。)。”在这里,“我”就变成了“自我”。一个城市小孩说“我”的时候,他的潜台词可能是“我”包括“爸爸是大老板、妈妈美丽、大房子、几辆名车、我的专配保姆、不许我一个人出门玩、老师对我一般般……”一个贵州山区小孩的“我”可能是“破草屋、擦不尽的鼻涕、上学路远、鞋是破的、支教老师给的书包……”这就是不同儿童的不同的“我”、“自我”,虽然他们用同样的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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