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体的工厂叙述

Oberkampf点评À,la,ligne,:,Feuillets,d'usine:昨天,作者死了,癌症,42岁,这不由得我再次打开了这本书。这是作者前年出版的第...

昨天,作者死了,癌症,42岁,这不由得我再次打开了这本书。这是作者前年出版的第一本“小说”,说是“小说”,记录的其实也是他在布列塔尼工厂真实的经历。

不管曾经或现在是不是工人,法国当代书写工厂生活的作者并不少。这本书出版时受到了批评界的广泛欢迎,让人眼前一亮首先在于形式,它是一本没有标点类似自由诗的分行叙述。一行行诗就像一条条流水线,法语都是ligne。至于为什么没有标点,按作者的解释是:

工厂有它的节奏:在一条生产线上,一切都传送得很快,没有时间去写那些漂亮的从句。动作是机械化的,思考是流水线的。

听起来这似乎是个被“异化”之人的说法,但实际上这是“清醒”之后的“以毒攻毒”,一种“完美的罪行”。要不然,屠宰厂的厂长也不会收到书的15天就把这个临时工给解雇了,当然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些下班后写下的文字涉及到他在工厂的印象和感受,尤其是同事关系。

既然作者因为给书做宣传而丢了饭碗,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出版社怎么写的推荐语:

这是Joseph Ponthus的第一本“小说”,一个布列塔尼鱼罐头厂和屠宰场临时工的故事。日复一日,他无限精确地清点着流水线上工作的姿势,清点着噪音和疲惫,清点着让人筋疲力尽的重复仪式中被没收的梦,清点着身体遭受的痛苦。拯救他的是他的另一种生活。他认识拉丁语作者,他和大仲马共振,他熟悉阿波利奈尔的诗和Trenet的歌,这是他反对所有让他痛苦和异化的事物取得的短暂胜利。走到这条流水线上,你会在文本的空白处发现他心爱的女人,周日的欢乐,叫Pok Pok的狗狗和大海的气味。通过写作的魔法,时而愤怒,时而搞笑,时而保持距离,时而充满友爱。工厂生活变成了一次奥德赛,就像尤利西斯和独眼巨人们搏斗一样,他和牛骨架和成吨的蛾螺作战。

是的,作者是因为爱情来到法国西北的布列塔尼找工作。在这之前,他在东北老工业地区长大,在巴黎郊区Nanterre做过特殊教育工作,也帮助有困难的年轻人。比如他给这些年轻人开写作坊,见证着他们的日常,他们融入社会的程度,以及作者自身的经历,即作者第一本书的内容。

法国对于在大学培养作家的创意写作班一直比较保留,但写作坊这个形态较为常见,通常以帮助弱势群体为旨归,从François Bon给监狱服刑人员开写作坊写下的Prison到Arno Bertina给刚果未成年性工作者开写作坊写下的L‘Age de la première passe都跳脱虚构/非虚构简单的分野和优劣,成为法国当代文学的上乘之作。

作者和心爱的女人结了婚,找工作迫在眉睫。他先是在鱼罐头厂,在流水线上把鲜鱼包装成洒了面包粉的炸鱼,然后在沥干豆腐的工厂,然后烧煮蛾螺,这是在屠宰场之前做的最后一份工,即作者这本书的内容。

这本书的封面让我想起在布列塔尼海边吃面包蟹的一天,用木槌和刀叉肢解开,人对人做的,可能比对动物做的还要残忍。

这几年我听说了“打工诗歌”和“工厂非虚构”等国内的提法,也试着读了一点点,感觉眼下这本书兼具了二者的特点,不过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由于我没有成长在一个工厂环境中,常常担心对这类作品的关心会显得轻巧,担心从书本里得来的知识有隔膜和错位,而且自己也没有鲜明的左派立场,也不愿意自嘲为“打工人”,但至少这种生活对人的折磨,我有试着去感受。

有时候我看见一些读书人写的小说,笔下塑造的工人形象,言谈举止都较为刻板,工人群体真的是或只能是那个样子吗?会不会潜意识觉得他们不会对荷尔德林产生兴趣,或者读不懂他写的。而一个悖论在于,当一个工人开始写诗,通过阅读典范的诗歌文本,对什么样的诗才是“高级”的诗形成认知,害怕够不着,进而看不上自己写的,明明有机会接近某种真实却远离,而那个远离的却是读书人期待的?

还有一个困扰我的是,“为人生而艺术”和“为艺术而艺术”似乎越来越无法调和,“文学的观念”是越来越拓宽还是缩窄。喜欢德国浪漫派的,近乎走向一种“绝对”的宗教,喜欢法国自然主义的,又有些放松对语言的苛求,而我想Joseph Ponthus并不是在做中庸式的调和,而是因为他想写这个,他想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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